楚伊菊在街头游逛,无已经晚了,日落的红霞渐渐褪散,亮光眼看就要消失在道路的尽头,她却不敢回家。
因为,那个Jing明的房东太太,这会儿肯定守在窗边,一见她出现,便催她缴房租。
楚伊菊并非一个喜欢赖账的人,只不过这个月她的钱包有点空。
刚刚,替希诚付了住院费,她剩余的钱只够买两个面包,一时间,叫她从哪里变出这数目不小的房租?
本来,她可以先向公司的老板借一点,但老板此刻正携妻带女在夏威夏逍遥,隔着重洋,她无法开口。而公司的同事,平时说什么都一副笑脸盈盈,惟独谈到钱就会神色大变,所以,面对他们,她也懒得开口。
她只有在劳累了一天之后,依然游逛街头,无家可归。
家?呵,自从希诚住院后,那间小鲍寓已经不能称之为“家”了,顶多只是一处暂时栖身的住所而已。
临近有一个小鲍园,买了面包充饥的她,便在那儿坐下,看着孩子们跳下秋千,吵闹声逐渐远离。
闲着无事,转动的眸掠过青绿的树叶、反射斜阳的高楼大厦,最后,停留在身边的椅上。
那儿,不知什么人,留下一张报纸,日期的部分被撕去,残余的文字却引起了她的兴趣。
“蓝星文化公司,征稿启事”
自幼对很着迷的楚伊菊,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。
报上写着,他们需要十万字的爱情,而她的手上,正好有这样的故事。
那是她闲暇的时候,写着玩的。本来,读者只有一个——她的希诚。后来,希诚看不见了,她就写给自己看。
像是一种理想,也或者是为了排解忧伤,她的笔从未间断,某日回头一看,自己竟然写了厚厚一叠稿纸。
她给自己的取名情人花,故事中的女孩,每天清晨都会在恋人的床头摆放一束雏菊,虽然,她的恋人可能永远无法看到
她从没打算把它寄到出版社,因为,出版社对她来说,似乎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,把稿子投过去,如同将一颗粒小的石子扔进大海。
但这个征稿启事却勾起了她的冲动——“如果你的已经周游列国却无人问津,就把它交给我们吧!”——报纸上如是写。
所以,楚伊菊打算试试。她觉得自己的故事还不至于拙劣到无人问津的地步,希诚曾赞美它Jing彩。虽然,男人讨好女人时说的话不能全信。
稿费可能不会有很多,但应该够她缴房租了。楚伊菊不是一个贪心的人,只希望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,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,幸运一点,再添个听话的孩子,如此而已。
但人生最初的愿望,往往最难实现。
当初,她义无反顾的离开父母的时候,万万没想到,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。
星空的蓝色由浅入深,上天还算对她垂怜,没有下雨,没有把这个秋夜变得过于寒冷,让她能够在小鲍园里坐到半夜,直至猜测房东太太已然熟睡,才偷偷溜回公寓。
这天晚上,楚伊菊几乎没有入眠,一是因为报上的信息让她过于兴奋,二是因为,她得防备早起的房东太太。
她仔细的校对了一遍她的,将凌乱的稿纸装订好,像打扮孩子一般,认认真真,让它们呈现整洁、漂亮的面貌。
然后,趁天亮前,她抱着它们逃走。
她应该先打个电话确认报上的启事吧?
但,这个电话她不敢在公司打,怕同事听见,惹出是非。她只能趁着工作的间隙,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,摸出口袋里最后一枚硬币,投进电话亭里的电话投币口。
从来没有如此慎重地投掷过一枚硬币,仿佛赌徒把全部财产抛入赌场,茫然而紧张。
“您好——”电话“嘟”了三下后,一个女声响起。
“喂”楚伊菊发现自己竟有些结巴“请问是蓝星文化公司吗?那个你们还有在征稿吗?”
“当然有,我们是长期征稿,”对方亲切地笑了,舒缓不少她的紧张“您是想投稿吗?按照征稿启事上的住址寄过来就ok了,一个星期后,我们会主动给您答复的。”
_“如果”楚伊菊鼓起勇气“我亲自把稿子送到贵公司,可以吗?”
她可不愿意把自己的“孩子”送到一个未知的所在,她必须亲眼目睹才能放心。而且从报纸上看来,这间公司似乎不是一家出版社,只不过是文化仲介而已。
多数人对“文化仲介”都投以怀疑的眼光,楚伊菊也不例外。
“可以呀,”对方答应得很爽快“您什么时候来,我们都欢迎。”
“我中午过去,行吗?”她得趁着吃午餐的时候去,毕竟总不能为了一件希望渺茫的事请假吧?楚伊菊告诫自己。
“好,我等您。”话筒彼端道出十分诚恳的语气。
挂了电话,楚伊菊半个身子顿时瘫软。她发现自己的左腿一直在抖。
而午餐时间,饥肠辘辘的她,就拖着这条颤抖的腿,来到“蓝星”
这间公司很偏僻,转过几条小巷,她才找着。简简单单的一幢矮楼,室内却装饰得十分清新雅致,下午的阳光投进千万道金色的线条,疏疏密密,沙发一角,有香水百合垂首低眉。这里,不似一处办公场所,倒像某个女子幽会男友的小客厅。
接待她的,当然是位女子,对方俨然女强人的气派,虽身着一袭白色洋装,却不掩干练而沉着地坐到她的对面。
“楚小姐作好,”她伸手与她热情一握“我姓方——方琳。”
“方小姐,”楚伊菊忐忑不安地递上手稿“唔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快一点知道审稿结果?”
虽然一个星期的审稿期比一般出版社快了许多,但这时间对她来说,还是太长。
“怎么?等钱用?”方琳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窘境。
楚伊菊红着脸、没有说话,忽然肚子咕噜一声,代替了她的回答。
“楚小姐还没吃午饭吗?”方琳有些诧异,随即莞尔。“你要是不介意,先尝尝这些饼干吧。我也是经常不吃午饭的,所以办公室里堆满零食。”
“那我的稿子”饼干看起来的确松脆可口,却不是她此刻关心的焦点。
“呵,如果每个作者都像你这么心急,那我们可真的要忙死了,”方琳弹弹稿纸“这样吧,看你亲自跑来这么辛苦,我现在马上帮你审,好吗?”
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!
楚伊菊按捺住一颗雀跃的心,边嚼饼干,边瞄着方琳翻阅稿子的眼睛。
饼干,她没那心思尝出味道,方琳的眼睛睫毛微动,她也瞧不出好恶的神色。
时钟滴滴答答,两根长短针在墙上游走半个小时,她的心仿佛一块ru石,被这一点一滴的声音滴得快要穿透。
刚开始,方琳把稿子翻得很快,但忽然,在某个地方,她停顿了。
翻看一遍过后,她没有说话,只是回过头来,开始跳跃式的?”
“能够写出情人花的女孩,当然值得我千方百计找到她,”乔子寒谈笑,薄唇一扬,足以迷倒众生“这本,是我五年以来看过最好的。”
这算是最高赞赏吗?听说,他很少夸奖人,如此铺张的赞美,更是闻所未闻。
“那么五年前,你看过的更好的又是哪本呢?”她一时好奇。
“敝人的处女作。”
嘿,真是一个狂妄的家伙!
“你确定那真是你写的?”楚伊菊忍不住嘲讽。
“为了它,我曾经有半年的时间,晨昏头倒,不见阳光——你说,它是我写的吗?”乔子寒倒不生气,仍然笑意盎然。
半年不见阳光她自认,在最最努力的时候,也做不到这样。楚伊菊不禁为之动容。
“既然如此,那你现在为什么会”她的语气软了下来。
“买你的?”乔子寒掠掠被晚风撩起的发“不,楚小姐,你弄错了,不是我要买的,是他们要买来用我的名字出版。而我早就想封笔了,可是他们不让。”
“他们?”他们是谁?
“把我捧红的人。”
“其实罪魁祸首是我——”忽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,方琳站到了他们的身旁“是我不让他封笔的,我舍不得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就此毁了前途!子寒现在只是暂时思维堵塞,写不出稿,所以,楚小姐,我买你的稿,只是为了帮他渡过这段困难期。”
“哈!”乔子寒大笑“方琳,在我面前不用说这么漂亮的话。谁都知道,其实你就是为了赚钱!”
“赚钱有错吗?”她亲热地挽起楚伊菊的手“楚小姐你说,赚钱有错吗?”
赚钱没错,可是为了赚钱欺骗大众,有点说不过去。
“你看,这本这样出版,既救了楚小姐你的急,又帮了我们子寒,一举两得,皆大欢喜,多好!”方琳得意扬扬道:“楚小姐,有没有兴趣再跟我们合作?以后你每个月给我们提供一本,稿费给你加到八万块一本,怎么样?这可比你在那间小鲍司赚的多了,你现在的月薪是两万五吧?天呵,累死累活,才两万五”
楚伊菊怔住,一刹那,什么都明白了。
他们千方百计把她骗来,哪里是只想“见见她”这么简单,他们是要把她拖入他们的圈套里,从此沦为写作奴写作奴隶。
当一回“影子”巳经够了。现在,她已经救了急,不需要再一次遭受良心的谴责。
“对不起”她转身就走“已经很晚了,我该回去了”
“楚小姐!楚小姐!”
方琳跟在她身边呼唤,但她充耳不闻,脚步匆匆,甚至撞翻了一个侍者端的盘子。
她要快点逃,逃出这诱惑的魔域。
今天晚上,就当做了一场梦,梦中,有一个戴着鬼面的男子,邀请她跳舞不知怎地,她竟觉得这个梦,如果没有方琳的出现,还蛮美好的。
山间的夜晚异常寒凉,楚伊菊奔到大门口,才想起她这会儿无法叫到计程车。
可是,既然已经逃离,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。
楚伊菊裹紧大衣,在漫长的山道上行走,她的脚有点肿,鞋子夹得她发疼。
一束汽车的灯光掠过她,不久传来一道煞车声“楚小姐——”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正唤着她。
是他,乔子寒?
“上车,我送你。”他打开车门,以命令的口吻道。
“不”堵在心口的怨气让她拒绝。
“这一带不安全,上星期有个少女也是像你这样,堵气的在山道上乱逛,结果被歹徒轮jian至死,”乔子寒坏坏地笑“小姐,你死了不要紧,但请别忘了你那可怜的男友,他还躺在医院里,等着有人为他付住院费”
“闭嘴!”楚伊菊瞪他一眼,迫于恐吓,她坐进了车里。
“楚小姐,请你相信,事前我并不知道方琳会说那番鬼话。我约你来,真的只是想看看情人花的作者。”车子一开动,蓝调音乐充满一方空间,黑人歌手唱到低徊处,乔子寒轻轻地说。
还得去帮希诚买一套换洗的内衣
上了百货公司二楼,看见转角处有人戴着花花绿绿的尖帽子,将一把透明的气球分送给路过的小朋友。小朋友们有的跳起来争抢、有的指着空中大声嚷嚷,一方角落热闹非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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